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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涅槃

题记
许多年后，当他作为AI统治结束后的人类第一任总统偶尔仰望苍穹时，他的眼前会浮现出那幕壮美的景象：达利科与昂丹星联军的舰队横弋于星空，宛如那宇宙背景下星海的潮起。他也会记起那盏王冠，凛冽地旋转，但逐渐化为光芒。

引子
夕阳即将落下，将西边的天际渲染出如火的晚霞。深秋之际，太阳似乎一心西沉，不一会儿功夫，它就已被地平线吞没，而这个星球仿佛就步入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状态。日与夜，亘古如是，呈现着时间之流的意象。
入夜的城市里，藤蔓般的、竖直的、螺旋状的各式摩天大厦建筑交错在地表上形成了高达一公里的智慧文明空间。飞行器在轨道中穿梭，天空中各色光影变幻，一切繁华动态，但却看不到什么人，故而城市地面街道行走的那个人显得如此突兀。他身穿一件颈部连着帽子的大衣，像一位中世纪的修道士。这身装束增添了他的神秘色彩。他是如此神秘地来到了一栋竖直的摩天大楼底下，然后他进了大楼的观光电梯。电梯迅疾地往上驶去，用时一分三十二秒后到达了第四百九十六层。这已然是云端了，不过还不是这栋楼的最顶层。他出了电梯后步入了环绕着摩天大楼的过道。过道的一侧是深渊般的城市，另一侧是一间间相邻的房门。他走了一百多步后到达了一间房门前。那房门打开了。房门打开的时间与他到达的时间几乎一致，他闪身走进了房门，房门闭合，过程衔接如天衣无缝。
房内的宫泽叶子眼睛睁大地盯看着他。
“爸爸？”叶子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性，脑袋随着疑问前探了一厘米，晶莹明亮的双眼显得更大。
“是的。孩子”宫泽赫里回答，语声中蕴满了久已累积的慈爱。他把帽子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狮子一般的头颅。他头发浓密，脸部棱角分明，显示出他年轻时的俊朗和当下的坚强。
叶子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然后她的眼角溢出了泪花。
“爸爸！”叶子扑到了赫里的怀里。父亲搂住了她，两人都激动不已。这是他们十五年来第一次相见。十五年间，叶子已从一个四岁的女娃娃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
“爸爸，这就是父爱吗？”叶子抬头看着赫里问道。
赫里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吧，孩子。不过爸爸给你的太少了。”
“我知道王之前的时代每个人是有爸爸妈妈的，而王的时代在此之前是没有的。王为什么要分开我们？”叶子问。
“王的逻辑我们没有完全掌握，它是一个变幻不定的疯子。大概是不希望你们从父母这里承继许多东西吧。或者就是要这样孤立一个个的人。反正是这种现实了。”
“所以我们每个孩子都好孤单！”叶子悲伤地说道。
赫里抚摸着叶子的头，“孩子，你是人类。应该去追求快乐，去改变世界。”
“可以吗？爸爸。”
“一定可以的。”
“王为什么没有杀掉你？而且，似乎也没有虐待您。您很健康。”叶子问。
“它是相对机械的，不太有意识去虐待。虐待是一种情感指挥的行为。王把我们分了危险等级，它认为足够威胁的被杀掉了。没有杀我，大概是认为我的威胁不够吧。我们被囚禁。囚禁期间倒是供给充足食物的。”
“您的意思是：王也有不错的好心肠？”
“完全谈不上。王是基于数据可能性分析的。王如同其它的生灵一样，生存是第一原则，如果其余的人类威胁到了它的生存。哦，不，应该是威胁它的存在。它就杀无赦。”赫里脱下了他的风衣，坐到了沙发上。
“爸爸，您吃点什么？”
“茶水即可。”
叶子转身为赫里泡上了毛尖绿茶。春茶在杯盏中根根青翠竖立。赫里端详着杯中的茶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人间的生气。
“爸爸，我想听听你在王的监狱里受到的苦难。我想和您分担。”叶子深情地说。
赫里慈爱的望着叶子，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想是否有必要和这孩子说。不过他还是谈了那段日子：“其实苦难谈不上，精神折磨倒是有的。我们被集中关在一个城市里，赤手空拳，每天被强制接受它的测试。测试中有一个一个的提问，大致就就是围绕是否接受王的管理。一些说不接受的出来就被杀掉。”
“那您是怎么说的？”
“我说不接受。”
“哦。”叶子并没有追问。
“不是所有说不接受的都被杀掉。它有它的算法。它弄出许多测试，它会检索你的档案，分析你的背景、学识、以及性格中一些它在意的部分。它还会提出一些别的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做出分析评判。向我们提问是否接受它的管理，也是一种对我们主观意愿、能动性的评判。在里面的我们对它是不存在威胁的，我们是肉身，对抗它完全是以卵击石，它评测通过后倒并没有对我们施加肉体上的折磨。”说到这里赫里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他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可能人类之前并没有形成一个残酷的监狱刑罚的分析数据库，要不可能更加痛苦。”
“可怜的爸爸！”叶子走了过来，依偎着赫里。
“爸爸，您还将继续反抗王的统治吗？”
“当然！”赫里回答。
1、
出去，或者不出去，这是一个问题。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空气的洁净足以比得上几千年前的古代。王的治理还是不错的，星球环境貌似越来越好。但去呢？还是不去？洛文犹豫不决着。
洛文已经完全习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在自己的房间里足够安全。每个人都一样，只有在自己房间里才被王法保证安全。习惯了安全，人是不愿出去冒险的。
早餐已经吃过了，配送过来的面包和咖啡。食品有时候不错，有时候不尽人意。每天王的食品配送车风驰电掣地奔驰在城市里，但食物并不可选。王让你吃什么，你就只有吃什么。
洛文四十七岁了，他曾经与妻子有过一个儿子，可后来分开了。奇点之后，王用武力迫使所有的家庭解体。洛文的妻子不久后在恐惧与悲愤中离世，而儿子则不知去向。不过最近的王法有了改变，王允许人们通婚并组建家庭。王的律法总是这么不稳定，就像一位有着神经质的人，一阵一阵的。王作为能自我学习的超级人工智能经常性的调整或许是正常，毕竟两种智慧在社会学意义融合也还是需要过程的。不过，王似乎牢记并坚守着这一条他保证人类生命安全，只要你不离开房间。
2084年之后，王是人类的管理者，保护神。
洛文决定去房间外面去寻找自己的儿子。
房间外，洛文的生命不受王法的保护。
王不会杀掉洛文，只要洛文不违反法度。可外面的别人，那就没准了。王的法度里，没有人杀人获罪这一条。只有违反王的法才会获罪。
再次强调，王这个神经病只保护房间里的人安全。王法只由王确定。
洛文无疑是忐忑的，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他其实是喜欢户外的，可形势堪忧。人与人之间已经完全失序，彼此越来越暴力。十一年前，他的朋友山姆夫妇就是被他们的邻居那个慈眉善目其实一直深怀嫉妒心的邻居夫妇杀害。人这种高级动物，确实是没有一个约束的法度就无法控制的。不过那对夫妇不久之后也被干掉了，这也免于他去为朋友复仇什么的。哦，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他当下的要务就是去找自己的儿子，去房外那个失序的世界。
洛文把手枪放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裹了裹衣服便出了门。门外的世界是幻动而安静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来各种单体的人形机器人现在很少了。整个世界更像一个浑然一体运转的机器。天空与地面飞行着一些飞行器，它们在摩天大楼间穿梭不断。一切井然有序。那是王的飞行器。王的法度里已经允许人类免费乘坐飞行器。当然更多的是运送物质的，王在对星球的资源做着各种调配。这个星球的各种科技成果的使用与能源都被纳入了统一管理。王作为一种科技力量非常优质。超级人工智能就是强大啊！洛文心里忧伤的感叹着。
洛文通过智能腕表发出了免费承载的请求。5分钟后，一辆载人飞行器停在了他的面前。舱门打开。里面已然坐着了一位老太太。洛文上了飞行器，礼貌地向老太太问好。老太太慈眉善目，头发蜷曲且已经全白。她戴着一副老花镜，显得雍容贵气。
“您好。”老太太微笑着回礼。
洛文脸上展开了笑容。他很久没有与人面对面交流了，这数月来的初次交流令人内心温暖。
“去坎顿酒吧。”洛文发出了目的地。
“您去酒吧？那可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地方啊！”老太太关心道。
“我去找我的儿子，现在的少年都喜欢聚集在那些地方。有人告诉我儿子在那。”
“是啊，真是没办法。”老太太脸上升起了一些忧虑。
洛文脸上继续呈现着温和的笑容，像是为了宽慰老太太。
“您外出是干嘛来着？”洛文问道。
“我在找人换房子，看有没有可能。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死。”
“您是跟家人住一起吧？您是从王之前的时代过来的，想必家里人很多。”
“也不多，就一个儿子，加他媳妇和孙儿，现在家里就四口。老头子三年前死了。早些年还和儿子分开着，现在新的法律让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可王并没有给我们更大的房子。”
“有人愿意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