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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 作者:陶方宣
  • 字数:
内容简介:
华文圈第一部以传统章回小说形式描写民国传奇女作家张爱玲的长篇小说,从张爱玲中断学业、专事写作开始,历经与胡兰成的倾城之恋、走红海上到出走香港、流落海外,直到与赖雅相识,最终孤独离世,作者以凄美、忧伤的文笔写尽张爱玲华丽又悲怆的苍凉一生。
作者介绍
陶方宣、男,原籍安徽芜湖。出版有《后宫如月传》、《历史的辫子》等作品数十种,有专著《霓裳:张爱玲》、《鲁迅的朋友圈》在港台出版繁体版,发行海外。
  • 目录
  • 样章

目录:

第一章:小试身手总有才气的自信   初访不遇亦有傻气的高兴   

第二章:初会美丽园暗送秋波      再聚爱丁顿欲擒故纵 

第三章:情如酒男子废了耕    爱如蜜女士废了织 

第四章:美女写手闲谈闺房文学,小姐作家幻想传奇爱情 

第五章:二十四岁小姐芳心暗许    三十九岁先生梅花三弄 

第六章:人红是非多腰斩《连环套》  结婚先离婚欲弃小白云 

第七章:借书陶风楼花无百日红艳     求签鸡鸣寺晚景尘世飘零 

第八章:登门骂大街舞女拆台    结婚当儿戏侄女取笑 

第九章:小说集畅销洛阳纸贵     舞台剧走红好评如潮 

第十章:花丈夫钱总是心安理得    还姑姑帐只想与人两清 

第十一章:对号入座舅舅破口大骂    设计时装炎樱笑逐颜开 

第十二章:阳台告别再去武汉心不宁   码头相逢重回上海倍感伤 

第十三章:男女之爱就是夫妻之情   惊弓之鸟正是漏网之鱼 

第十四章:扮蠢妇舟车劳顿杭州城    念旧爱心急火燎斯家村 

第十五章:为情所困无聊看乡下杀猪   被爱所痴开心听公园牛叫 

第十六章:汇款卅万与旧爱分手     修书一封与闺蜜反目  

第十七章:烧掉旗袍变身工农群众    化名梁京甘为老乡妇女 

第十八章:情已逝大难来时各自逃     缘未了人生总有伤离别 

第十九章: 太湖之滨龚主编牵红线     文代会上夏部长巧安排 

第二十章:王队长弄虚作假假当真     赵大娘以假乱真真亦假     

第二十一章:分浮财毛主席万岁    扭秧歌共产党千秋     

第二十二章: 灵机一动井水不犯河水     灵光一闪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十三章:上海火车站遭干部盘查     深圳罗湖桥被民兵认出 

第二十四章:弃港大求人不如求己    结新友他乡何似故乡 

第二十五章:赴日本受冷遇无功而返    返香港遭欺骗自讨苦吃 

第二十六章:女友来访亲密恰似姐妹     上司请客慈爱如同父女 

第二十七章:约会大明星谈海上电影    又见高材生论文艺创作 

第二十八章:承胡适之赞赏心生喜悦   得麦卡锡帮助感激不尽 

第二十九章:茫茫危胁下离开香港    惶惶不安中前往美国 

第三十章:入檀香山梦想东山再起   访胡适之渴望从头再来 

第三十一章:见闺蜜谈盲婚和哑嫁     访先生看西装与小脚 

第三十二章:圣诞节品尝蜂蜜火鸡    难民营结识美国阿姨 

第三十三章:寒风呼啸告别赫贞江    暮色苍茫入住文艺营 

第三十四章:漂泊女偶遇流浪汉      有缘人再逢有情事    

第三十五章:男编剧求爱恰似电影        女作家应婚很像小说 

第三十六章:堕胎请黑医十分无奈        中风不治疗非常心酸 

第三十七章:小女儿无情伤透后母心   老母亲病重痛断女儿肠 

第三十八章:卖古董变身拜金之女       刷油漆且做杀蚁刺客     

第三十九章:结识女友好事多多   入籍之后喜事连连 

第四十章:期待已久的东方之行    血气方刚的台大才子 

第四十一章:下乡采风亲近王祯和      借钱看病愧对邝文美 

第四十二章:寄人篱下人到绝境遇转机    夫唱妇随老到暮年重亲情 

第四十三章:再拒绝一报还一报      又搬家三搬当一烧 

第四十四章:苦苦苦离开迈阿密        哀哀哀踏上奈何桥 

第四十五章:重返洛杉矶故友渐稀      离开柏克莱红尘渐远 

第四十六章:孤独地出没在落日大道     寂寞地幽居在汽车旅馆 

第四十七章:坐立不安跳蚤十分嚣张    隔墙有耳读者如此疯狂 

第四十八章:海上花浮花浪蕊逐波远去    沉香屑香消玉殒随风而逝  

第一章


小试身手总有才气的自信   初访不遇亦有傻气的高兴   张爱玲像一轮明月从上海滩上升起,离不开四马路上一个重要的地名:画锦里。 

四马路上的“画锦里”她永远不会忘记:一大排红砖房子,就在上海滩著名的老字号杏花楼斜对面。不知几岁时,何干还是张干带着她到这里买过月饼,杏花楼的月饼是上海滩最有名的月饼。而张爱玲的写作生涯,也正是从这个卖月饼的地方开始——那一年她二十二岁,那是一九四三年的春天。 

至今她清晰地记得那天的衣着:一件丝质的细花旗袍,色泽是淡雅的浅蓝,姑姑称之为“娇滴滴的蓝”,是类似于夏布的那种蓝色,是上海小姐最普通的装束。

她当时在家里试穿了很多套旗袍,铺了一床的衣裳,姑姑看了直皱眉头:“你不就是送一篇稿子嘛?又不是去相亲,我看人家相亲都没有你这么隆重。”姑姑的话张爱玲充耳不闻,因为对于吃与穿她从来不曾马虎。

最后她选中了这件比较低调的细花旗袍,它实在过于朴素了一点,但是她喜欢它,因为适合她,也适合她当时的心情。后来张爱玲就将那篇并不厚的小说手稿《沉香屑  第一炉香》用报纸包好,夹在腋下,坐双层有两根大辫子的电车来到四马路尽头的画锦里,来找老作家周瘦鹃,他当时正在编一本文学杂志《紫罗兰》。

《紫罗兰》在上海很有名,周先生也写得一手好小说,她看过他不少小说,他还是母亲黄逸梵那边的亲戚,张爱玲就手持一封姑姑写给他的介绍信专门来找他。 

那是张爱玲第一次到编辑部来,这里都是矮矮的两层楼红砖房子,猪血红那种颜色的瓦。从门外陡峭的木楼梯上直接上到二楼,是办公与住家合在一起的房子,又不同于上海里弄逼窄的亭子间。她小心地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登上二楼,才发现一个刚刚长大的男孩子一直在看着她。他警惕地问:“你找啥人?”张爱玲将姑姑写的那封信递上去:“我找周瘦鹃先生。”

他看了看信封,这才告诉她:“周先生在睡午觉,你坐会儿,他一会儿就醒。”张爱玲就在外间沙发上坐下来,沙发扶手上就搁着一本新出版的《紫罗兰》杂志,这时候她的心定下来。她一直怕见陌生人,但是这个周瘦鹃先生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是老熟人。 

坐了不一会儿周瘦鹃先生就起了床,擦了把脸出来见张爱玲,和她谈了很长时间。后来过了七八天,张爱玲又来找他,听他谈这篇小说的看法。张爱玲以为他只是客气地泛泛而谈,谁知他相当认真,面色沉静地说:“说实话我是深喜之,深喜之——好喜欢。

不管别人看了如何,我真的就是深喜之,深喜之。”他眼睛看着张爱玲,又补充说:“很像毛姆的作品,又受到《红楼梦》的影响。”他这样一说张爱玲就心花怒放起来,因为她确实喜欢毛姆,也喜欢《红楼梦》,他说到点子上。他毕竟是大家,从文字上看人,一看一个准。 

《紫罗兰》出刊的那天,张爱玲又去了画锦里,请周先生和他爱人胡风君到姑姑家来喝茶,这是姑姑的意思。姑姑对她说:“周先生长得挺清秀的,是不是?”张爱玲略略想了想,还是点头:“算得上是吧。”姑姑说:“二婶那时候想逃婚,写信给他。”张爱玲吃了一惊:“写信给他?”姑姑说:“不记得他回信了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人,只见过照片。

后来他结婚了,把他太太捧得不得了,做的诗说他们‘除却离家总并头’,把我和二婶笑死了。” 周瘦鹃那天下午早早来了,他的太太没来,说是有事。他从门外走廊上过来时,瘦瘦长长的身材套着一件长袍,配上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头发没有了,戴着个薄黑壳子的假发,这是姑姑后来告诉张爱玲的。张爱玲对他说:“母亲还在国外。”就指着墙上一张照片给他看,他点了点头。

后来张爱玲引他在沙发上坐下,地方实在太小,一张小圆桌上挤满了茶具。张爱玲和姑姑三个人几乎促膝围坐,有点不太像样子。不过,茶杯和点心碟子是姑姑拿出来的,十分精美。点心也是甜、咸具备的西点,看上去十分诱人。还有姑姑精心调制的牛酪红茶,那也是张爱玲的最爱,姑姑的手艺比她好。姑姑穿了件丁香紫色的丝绒旗袍,披着一条雪青软缎长围巾,一直从脖子上绕到胳臂上,脚上是一双羊毛白饰有蝴蝶结的鹿皮高跟鞋,一个典型的摩登淑女。

她 知道周先生喜欢园艺,就和他说了许多园艺方面的话,张爱玲在一旁听着。后来周先生调转身子面向张爱玲坐着,说:“我希望张小姐能趁热打铁,多写作品在我们《紫罗兰》上发表,不知道张小姐最近在写什么?”姑姑纠正他:“周先生,她还是个小孩子,别一口一个张小姐。”张爱玲停了一下,然后告诉他在写一篇小说叫《茉莉香片》,还在构思《心经》和《倾城之恋》。周先生认真听着,要张爱玲将这些小说都给他看看。他随手拿过放在沙发上的《紫罗兰》,翻到张爱玲 《沉香屑 第一炉香》那一页,认真地看着。张爱玲有点不自在,别人当着她的面读她的作品,她会有些不自在。  

《沉香屑 第一炉香》和《茉莉香片》发表后,张爱玲一下子就在上海滩红起来。一切仿佛是意料中的事,不费吹灰之力,张爱玲确实很得意,有点飘飘欲仙。这倒不是说她写出了多少旷世名作,主要是她很自信,这小荷才露尖尖角就在上海滩搅得风生水起。而她知道,也只有她知道还有多少精彩的好小说在她心中蠢蠢欲动,等待着她将它们一一写出来。

她的写作根本来不及,每天到爱丁顿公寓楼下信箱取信,都能取到两三封各大杂志的约稿信,比如柯灵,比如苏青。苏青的约稿信几乎在恳求她,她用了四个字“叨在同性”——这让张爱玲不禁哑然失笑,将信拿给姑姑看。

姑姑正在煮火腿粥,将火腿片斩成火腿末加上葱花一起丢进粥锅里,粥慢慢浓稠了,葱香火腿香和米粥香一起飘满了这间小房子。姑姑一眼看出张爱玲的得意,不忍扫她的兴,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皱皱鼻子:“看到了,张大小姐。”张爱玲很俗气地说:“这可都是钱哪?我有钱付你生活费了。”姑姑说:“财迷,老张家尽出你这样的人,一身俗骨。”姑姑的骂让张爱玲开心死了,晚上又得到一个外国人的电话,约她去百乐门跳舞,张爱玲不会跳舞,所以拒绝了他。

姑姑在一旁听不下去,说:“我又冷又困,我要睡觉了,我简直视睡如归——合起来就是一首小诗:冬一夜,视眼如归。给你拿去发表赚钱。”张爱玲不屑一顾地扫了姑姑一眼:“哼,你以为投稿赚钱那么容易呀?”姑姑不满地:“哼,那些诗人作家写的东西,有什么呀?酸倒牙,我是从来不看。”她突然逼尖了喉咙,做姿做态地朗诵起来:“温柔的是缢死在你的发丝上,它是那么长那么细那么香。”张爱玲知道那是戴望舒诗中的句子,和姑姑一起笑起来。 

这时候张爱玲张狂极了,拒绝别人请吃饭,拒绝别人请跳舞,拒绝别人的约稿,包括弟弟张子静。他凑热闹跟几个同学合办了一本文学杂志《飙》,几乎乞求姐姐为他们创刊号写上一点文字。可张爱玲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没有丝毫名气的杂志?她当然果断拒绝。她实在控制不住要张狂,她的名气几乎盖过那些当红明星,关于她的花边新闻也开始在各大小报上刊登,她的衣食住行成了小报永不厌倦的话题。

确实,她在这方面非常讲究,那次去给苏青送小说《封锁》,她完全不顾别人的观感,穿的是一件在虹口购买的布料做成的套头长裙,刺目的玫瑰红色,散落着大朵大朵粉红花朵和嫩绿的叶子,印在深蓝或碧绿的地上,一块布料就是一幅画,张爱玲仿佛穿着博物院的名画随处乱走,遍体森森然飘飘欲仙。那种参差的颜色对比和夸张的服饰造型让她心满意足,她要的就是这种骇人听闻的效果。她从巷弄里经过的时候,许多正在玩的小孩子像看把戏似地追着她几看,张爱玲看也不看他们,匆匆走过。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市民注目,她毫不在意,这也是她要达到的效果。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如果再穿上一身黯然失色的衣裳,那还怎么见人?也不可能有人要多看她一眼。她这样的人要引起别有关注,只能另辟蹊径,只能别出心裁,只能和别人不一样,这是张爱玲一向的主张。姑姑笑着对也说:“你可真敢穿?”她说:“你别管,我有我的主张,我一向夜晚没有主见,但是天一亮就有主张。” 

她正准备到印刷厂去送大样,那天她穿的是一件桃红色软缎旗袍,红得娇嫩又明艳。外面罩一件古青铜背心,长发披肩。工人们一个个都停止了工作跑出来看她,她也没有丝毫害羞之感,仿佛这一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仿佛她张爱玲就是这样的人,天生应该如此。她自然地走到机器边,看到上面全印着她的照片,她满意地点点头。印刷工人说:“你看,正在印你的东西,全是你的——都是要用脚来踏。印一张照片,我们要踏十五踏。”张爱玲笑眯眯地看着,说:“是的吗?真是神奇。”她看着纸上自己的模糊的照片,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们。

她就是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感觉,她不能没有它。它是一股气,托着她张爱玲在天上飞翔。她认为衣裳是一种“袖珍戏剧”,借着它她才可以完美自如的表演,所以她死心踏地迷恋旗袍,只有旗袍才可以帮助她表达。她跟苏青在一起有时候根本不谈文学,只谈穿衣。苏青听不下去,她是不太讲究的,但是张爱玲逼着她听。后来受她影响,苏青也喜欢跟她谈。有一天苏青拿着一件绸旗袍对她说:“生孩子之后身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件旗袍好漂亮,可惜现在腰一直细不下来,不能穿。”张爱玲帮着她用力将旗袍穿上身,结果旗袍将她的身材裹得很紧,很难受,只好脱下来,张爱玲替她遗憾。

又一次她来天地出版社见苏青,穿一套前清老样子的绣花袄裤,是从舅舅家晒霉的衣堆里发现的,放了很多年都没人穿,张爱玲把它洋洋得意地穿在身上:春水蓝那种迷人的浅蓝色的绣花袄裤穿在身上显得宽宽松松,领口、衣袖和下摆上饰有宽宽的绣花边幅,清一色腥红的海棠花,一簇簇红红的花束配着三支碧绿的叶子,被在一圈鸡蛋黄似的装饰之中,显得优美绝伦又古色古香。更绝妙的是衣裳是前朝古老的衣裳,而脸却是年轻的女孩子的脸,这种强烈的对比更显出一种令人心动的美感,无论走到哪里都叫人惊艳。她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裳来到苏青家。 苏青的家总是十分零乱,一个很小的孩子坐在泥地上哭。煤炉上水开了,而苏青正在淘米洗菜。她的衣着不堪讲究,却让张爱玲生出一份亲切。苏青笑着说:“职业妇女的写作真是不容易,淘米时想好的句子,饭熟了就忘得一干二净。”

张爱玲笑起来,她其实也有同感:“对,因为相知,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苏青说:“你是一个例外,你从来都是独特的。”张爱玲说:“我想和大家雷同,但是做不到——有道是抄袭是最隆重的赞美。”苏青爽快地说:“你的《金锁记》出来,我只有佩服得五体投地。改日请你吃饭,今日要去救一个人,去求周佛海周先生。”张爱玲说:“为什么要求周先生?”苏青说:“你跟我去吗?跟我去我在路上跟你说。你去吧,你是当下上海滩最红最红的女作家,你去了我好有面子,也可以帮衬着说说话。”张爱玲说:“那好吧。”

 那天张爱玲鬼使神差和苏青去了周佛海先生家,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个受难的书生名字叫胡兰成——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后来却像一根刺,一辈子扎在她生命的血肉里,拔也拔不出来,最终长成一根肉刺。其实去的时候她是糊里糊涂的,在路上苏青告诉她,她们要救的那个人是汪精卫先生的宣传次长胡兰成。还说他曾写信向她打听过张爱玲,苏青没好气地告诉他:是个女的。这样的回答有点负气,也近乎多余,“张爱玲”这三个字明摆着就是女的。但是听说他因为文字下狱,张爱玲就无端起了同情心,救他就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没有和周佛海这样的大官打交道的经验,但是苏青似乎和他们交情很深。

一进门,周太太杨淑慧就忙着倒茶,布点心。张爱玲则装模作样地在一旁欣赏古董和文房四宝,不知道周先生从哪里弄来一屋子的古董。 周佛海隔了一会儿才从内室里出来,很热情地和苏青、张爱玲打招呼。周先生见张爱玲看古董看得认真,就凑过来说:“这块是端砚,鱼脑冻和胭脂晕是最好的两种,都同出自大西洞。张小姐是个大作家,想必对文房四宝是有研究的。”看到周先生幽幽发亮的眼光,张爱玲明显感到周太太不高兴,她有点冷淡地说:“我只用派克笔,我们这一辈,怕只用派克笔了。”周佛海笑起来:“当然,当然。”张爱玲马上说:“老祖宗真是不得了,连砚台的名字都起得这样好。”周佛海说:“下回,你写文章就有材料啦。”周太太杨淑慧在一旁看着,突然说:“就你这个木渣渣的脑袋,也好跟人家才女攀谈?”周佛海有点难堪:“我看张小姐对砚台有兴趣,你看张小姐,穿的都是古朝衣裳。我们男人要是穿上,人家都以为我们又要搞复辟。”杨淑慧白了周佛海一眼:“三句话不离本经,胡兰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要把他关起来?”张爱玲到这时才知道,苏青已经提前打电话和周太太说过。

周先生停顿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汪先生要找他谈谈而已。”杨淑慧说:“真是这么简单?一谈就谈个把月?”周佛海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杨淑慧看了苏青和张爱玲一眼:“那你就抽空去问问汪先生,要是没事,就把人家给放了。你们这些人,老虎打不动,苍蝇到是拍得勤。”周佛海支支唔唔地应着,低头喝茶。杨淑慧显得很得意,大概是在苏青和张爱玲面前展示了她指派周佛海院长的本事,周佛海当时任南京政府的行政院做院长。张爱玲在心里笑起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来和苏青坐在双层公共巴士上,苏青告诉张爱玲:“看不出吧,这个杨淑慧,把周先生制得伏伏贴贴。”张爱玲说:“是的。”苏青笑起来:“你想不到,周先生在外头养了小的,周太太找到了,堵住门不让他们外出。然后舀了大粪便劲往里泼,泼得两个人一头一身,那个臭啊。”张爱玲大惊失色,禁不住大笑起来。苏青说:“周院长死要面子,吃了个闷亏还不敢说,这个周太太,是个顶顶厉害角色。”

张爱玲说:“那这个胡兰成,能放出来吗?”苏青说:“我也说不上,能救他就救他一把,好歹是个文化人。帮不上忙,我也没办法,我苏青就这点本事。说实在话,我只给胡兰成寄过杂志,他给我写过信,我们到今天还没见过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总有半个月到一个月,那天张爱玲正在家里赶稿子,突然就听到老秦妈和一个男子在对话。张爱玲能挣钱之后,姑姑又将老秦妈请回家来做做家务。老秦妈警惕地问:“你找啥人?”那位男子说:“请问,张爱玲小姐住这里吗?”张爱玲心里一惊,马上猜到他肯定是胡兰成,站起来不知所措。果然,那位男子说:“敝姓胡,胡兰成。”老秦妈说:“张小姐勿交代有客人来的,张小姐不见人的,先生请回吧,有事电话里再约。”老秦妈关上门。

事发突然,太突然了,张爱玲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当时衣着随便,也不能见胡兰成。她在房间里站立了片刻,老秦妈突然进来说:“有个姓胡的先生来找你,还在门口没走。”张爱玲说:“你忙你的去吧。”她有点好奇,就来到客厅,透过门洞上的纸缝窥探,胡兰成果然就站在门外,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将那页纸撕下来。张爱玲正在疑惑,却发现脚下有动静。低头一看,那张字条从门缝隙下轻轻插进来。她弯下腰拿起来细看,笔迹龙飞凤舞的相当洒脱:   爱玲先生赐鉴,贸然拜访,未蒙允见,亦有傻气的高兴。留沪数日,盼能一叙。 电话:13472 胡兰成拜下   看到“胡兰成拜下”几个字,张爱玲忍不住笑起来,将字条贴在胸口,莫明其妙地又笑了一下。那一刻她和胡兰成一样,亦有傻气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