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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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B
地球爆炸的时候活命就是再重要,也不能成年在办公室说。
宣传部的工作人员虽然说不上有“腐败”现象,但大院里的人在外人眼里还是让人“羡慕”的。“羡慕”这个词是庆非空在离开单位之后多次在“法会”上说的。一般人捞不到什么大油水,但外边的人请吃请喝的事还是经常有的。只要被人请去了,就不是吃一顿家常便饭的事了,吃蚂蚁、吃蚂蚱、吃蝎子、吃鸡巴,什么不能吃吃什么。吃猪鸡巴、驴鸡巴、牛鸡巴、马鸡巴,只是不吃人鸡巴,没人让吃。不过,猪牛的鸡巴叫“鞭”、马驴的鸡巴叫“圣”,男人吃、女人也跟着吃,在地球爆炸的到时候不把该吃的都吃个遍,就像是亏了自己,谁都是可以亏的,惟独不能亏的是自己。大概是吃多了伤了脾胃,打针吃药不管用了才开始练气功的。练气功为的是练出一个好胃口来接着吃,反正都没几年活头了,不吃白不吃,到那时候大家都就平等了,但这时候人们不敢跟职务高的讲平等,却也不给比自己身份低的人讲平等,能吃就多吃点儿,吃鸡巴就是身份的一种标志。那时候庆非空没少吃,只不过他的胃口好,吃了就消化了,要不,宇宙里就会早几年出个庆大师来了。不过,练气功都是早晨起来到公园里练,没人在办公室里干这种事的。宣传部里谁是最早练气功的人已经说不清了,但气功在办公室里里发起烧来,却是从庆非空开始的。
那些年,“气功”在社会上五花八门,“气功大师”遍地都是,随便找块破布打起一面旗帜,就会涌来一批信徒。最早的时候,有个“鹤翔桩”说的还是“气”,随后一个叫严新的大师不用把脉、不用打针、不用吃药,只凭他一句话就能给人接骨头,而且到处作报告,让人不敢怀疑的是严新是个医生。开始的时候那些大师们的“功能”都还能跟“科学”沾上边,但跟“科学”沾边的“气功”都是低层次的,高层次是不讲物质世界的事的。前些日子出了一个叫什么“路”的说神道鬼,随后一个“益智功”就发展到狐仙、蛇仙“借体修炼”了;不久前出了一个会讲宇宙语的“玉皇大帝的女儿”会告诉你那些已经作古的大人物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想干什么,紧接着又出了一个拜二百五十岁的老和尚为师的“佛子”。那个二百五十岁的老和尚是佛的第几百代徒孙已经无从考证了,“佛子”还知道跟佛小了一辈儿,之后又出了一个把佛法称为其“大法”一小部分的宇宙总教主,把佛当成了他的孙子辈儿了。似乎谁说得不着边际,谁就有“功能”,谁不说人话,谁的“功能”就大,谁说话像精神病,说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谁就有“神通”。每出现一个“大师”,就有成千上万的信徒追随左右,全国所有的人都成了大师们的弟子,起码,退了休的和机关的在职干部,不是这个“大师”的弟子、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似乎不拜一个“大师”,你就不正常了。自然,从一开始就跟定一个大师,始终把一个大师奉为神灵的人也有,但那毕竟是个别人,多数人出一个大师入一个组织、至今拜过几位“大师”的人不在少数。跟“文革”时的造反派组织不一样的地方是那时虽然组织林立,但大家心里只有一尊神,而这时候一人心里一尊神,人们在办公室里各自标榜自己“教主”的“功德”和“功能”,动员对方加入到自己的组织里来。各种组织的人都动员过庆非空加入自己的组织,那种“动员”是“渡人”,渡人的理由是五花八门的,但没有一个人说的是真心话,所有的人“渡人”的道理都是跟被“渡”的人的切身利益有关,但没有跟自己有关系的。现在的人都加入“组织”了,你不加入一个组织就得不到“保佑”了,那种理由比当年加入造反派组织还实际。加入造反派组织是为了“捍卫”什么,为了什么献身,那都是义务,真实的用意还是参加了组织,就会得到组织的“关心”。没有组织关心的人,你就会成为所有的“组织”革命的对象,那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庆非空却对形形色色的“气功”组织没怎么看上眼,他说:“他们那两下子还保佑人?能保住自己就不错啦。想得到保佑,你们就跟着我,要不,将来地球要毁灭的时候,求我都没用。”
他伤了所有信徒的心,自然,也受到了所有人的攻击,在人们的眼里,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异类”。
但他这个“异类”并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别人练“气功”的时候,他却在看气功大师们的书、看大师们的“带功报告”。从第一个气功大师“出山”起,每一个“大师”的“带功报告”他都有,却没有一本正式出版物。不是没有那东西,他认为正式出版物在审查时把精华的部分都删去了,而精华部分都原封不动地保留在了非正式出版物里。尽管在形式上他没有拜哪位“大师”为师、没成为哪位大师的弟子、但在思想上早加入了所有的气功组织里。
那一天,虞芳瑛无意中拉开了他的抽屉,发现了一本严新的“带功报告”,她跟别人一说,所有的人这时候同时发现他们这个眼中的异类却是他们的同类。同科室的人这些天都在家里听严新带功报告的录音,一套录音有七八盘录音带,都是私下录制的,人们问庆非空是不是也在练严新的气功,庆非空神秘地笑笑,说:“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