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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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农历七月。
天儿热得不得了,日日都是白花花的太阳,晒得水田里裂开了大口子,山地上“滋滋”冒烟。
这隆昌作为“川南门户”,本也是人杰地灵之处,物产丰富,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举国连年抗战,这里虽未遭受战火之痛,但苛捐杂税、拉壮丁、旱涝交替,也足以致匪患横行,民生多艰了。
随着天气的燥热,小伙子富喜的心情也浮躁不已,心情越来越坏。
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一个满脑子新奇想法的快乐小子。那时,他最大的想法就是,盼着有一天同村里一个叫秋兰的女娃儿结成一对。而且这似乎是极可行的,秋兰同她虽没说透,但明显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另一个可行就是两家挨邻而居,两个当娘的也很处得来,夸张点可以说情同姐妹啦。
可那秋兰的叔娘正琢磨着把她介绍给自己娘的侄儿呢。
这秋兰的叔娘可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厉害妇人。况且,人家又是亲上加亲!最要紧的,她娘家靠着祖上的积蓄,房产、地产也是不少的。而肖家最多也就算一个中农吧。
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这天,几个妇人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两个当娘的竟为着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了。到了第二天,问题更加沉重,因为肖家的鸡娃子吃了她家的菜苗子。以往也互相吃过,但这次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无疑就是火上浇油啊。
一看到两个当娘的吵得面红耳赤,富喜就晓得事情无望了。
农历七月十八,据说是个黄道吉日。头顶却仍旧是白花花的日头,照得秋兰的出嫁也有些惨烈的味道。
到了晚上,远远地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那间闺房,他一动也不动。月亮升起来了,光线柔和地慢慢洒满整个天地,直到罩住富喜直直挺立的身体。
不知站了多久,夜的湿气加浓了。富喜慢慢转动视线,再次看了看那间空房,又慢慢地低下了头,闷不做声地移动了脚步。
天已黑透。他却并没有往家走,而是漫无目地游荡在山坡山、田野间。
走了一路,富喜一直呆呆地,也不怕踩着了在田坎上歇凉的长虫。一直走了很远,他才想起该转身回家,却又实在筋疲力尽,靠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普润乡肖家湾的山路上就出现了一对四十多岁的农村夫妇,他们显然是刚刚起床,头发松乱,一副头没梳,脸未洗的模样。
急急地行走在湿漉漉的泥土路上,他们用朝着不同的方向,用手在嘴巴前做成一个高音喇叭的形状,高声喊着:“大娃子!大娃子!”
肖祖亮和他的婆娘朱吉仙一前一后,向西沿一条不算窄的土路,走了约大一个来钟头,便来到一片桉树林前。
晨风很凉,吹在脸上顿感清爽。
肖祖亮是个大个子,一张略瘦削的脸,皮肤是黝黑的,浓眉大眼,有个稍稍嫌大的鼻子和嘴。像一般中年人一样,他的眼角已布满皱纹。他当先一步,就看见儿子富喜斜靠在树林入口的一株大桉树的一块大石头上,虽然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过神情还算平静,一颗心这才略略放下,叫了一声:“大娃子!”
富喜先是一愣,接着就激动地喊出声来:“娘!大大 [2] !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们呢,怎么一夜不回家,跑到这里来了?!一大早起来不见你,房间里也是没睡过的样子,爹娘难道不担心?!大丈夫何患无妻,干嘛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被老汉一责怪,富喜也自觉理亏,低下头去。
朱吉仙忙上前打圆场:“好啦,娃他大你就别念叨了,那罗嗦劲儿都快赶上七八十岁的老行头了,既然大娃子没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赶紧回去吧,吃了早饭,还得到地里干活呢。”
“你还真护短啊。”肖祖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三天娃儿,娘惯坏。”
“大娃子不要理他。”朱吉仙落泪了,心疼地看着憔悴不已的儿子,“吃了饭,洗个热水脸,好好睡一觉。别熬坏了身子。”
富喜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时他可真是感到瞌睡得很了。